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迷蝶&120213;&120108;&8321;8vsc&120108;&120054;(1 / 2)

栖梧宫东配殿后头的兰花开了。

兰花娇贵,不好养活。这些年来本是专在栖梧宫里辟了一间暖房照看,外头花圃只留了些容易养活的品种,可偏偏就是外头这几株,年年生得虽好,却从不开花,连花匠都觉稀奇。

偏偏今年里那几株寒兰却开花了,素淡的白花垂在细长花叶里,很是别致。

花匠报了如期慌慌张张正想往皇帝处回话,恰好撞见回来复命的册封使。看書請菿艏發蛧站:h&120042;&120050;&120113;&9424;&120211;gwo&119992;o

“姑娘莫慌。”后头的副使微微侧身避了如期一下,只清浅地笑,“雪天路滑,摔了便不好了。”他眉眼间有几分天生的愁色,便是如此浅笑也要带些出来,化在榛色瞳中。

“多谢大人。”如期福身笑,抱紧了手里的寒兰,后退几步让两位册封使先行。

“姑娘多礼了。”副使点头致意,微微落后正使半步跟着走进去。

皇帝才听李明珠报了南边情况,正送了人出去,听着外头长安进来低声报了一句:“陛下,册封礼已毕,江侍郎同冯学士两位大人回来复命,在外间候着。”

李明珠这才抬高笏板拱手一揖,双手齐眉,只掩了面色去,“既是两位大人已候着了,臣这便告退。”

“端仪多礼,”皇帝笑,抬手扶了他肘弯一把,却刚碰上便引得李明珠抖了一下,“平身吧,朕送送你出去。到底江宁道外派了小半年,是辛苦端仪了。”

见着皇帝有意免了他礼,李明珠于是顺从地放下手,却仍旧只是低头,“为陛下效力是为臣本分,陛下谬赞。”他垂着眼睛,嘴角却是含笑。

“谦辞这么多做什么,”皇帝拢了衣袖,先迈步出去了,“朕记得你如今是在望月桥西边租了间一进宅子?”

“是,现下是住那处。”李明珠有些不好意思似的,躬下身子去,“臣独身一人,用不了大宅,便租了间小院子,离官署近。”

“朕随口一问罢了,”皇帝看他拘谨只笑,“你觉得好就是。按理你这次差事办得好该赏,朕想来想去不若问问你可有何想求的,朕便许了与你。”

“此次差事于臣不过是分内之事,当不得陛下如此恩典,臣也实在没有想求。”

真是……皇帝有些哭笑不得,按理此时接下才是好的,谁知他这性子愚直有余转圜不足,反推了回来,倒教君主难做。“当真没有?”她忽而想逗一逗眼前这官属,便微微压近了身子,“端仪,你可别过后反悔。”

“陛下说笑了,臣当真别无所求,只为生民立命罢了。”

要不是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人,还要以为他是什么喊着冠冕堂皇的口号蒙蔽君主的奸臣。皇帝无奈,只好笑道,“既是你自己推了回来此事便作罢,下次想着了再同朕提吧。”

“是,谢陛下恩典。”他想了想,过了片刻又缓缓站定了,唤了一声,“陛下……!”似乎是又觉得唐突,顿了一拍才轻声道,“臣请问……圣躬安和否?”

皇帝没想着他问起安来,一时也顿了脚步,略略回头去看这个年轻的侍郎,见他双手交迭盖在额前,公服的广袖恰好掩了面,看不见他眼睛,这才缓了声音道,“朕躬安。”

两位册封使在外立候有一会儿了,见着皇帝出来纷纷躬身作揖,李明珠也紧着还礼,倒退着出了殿去。

“长安,送送李侍郎。”

“诺。”长安跟了出去,两个册封使这才跟着皇帝往里间去。

腊月里风雪大了,皇帝便吩咐着掩了棉帘,招待二人用些热茶再走。

“陛下,册封礼已毕,使节等已还入尚仪局了。”

“劳烦两位爱卿。”皇帝笑,看着宫人上了茶来,才端了自己面前的盖碗,示意两位册封使,“寒冬腊月,用些热茶暖暖,外头风大,又是前两日的积雪,去去寒气再回了官署。”

“多谢陛下。”江蓠不敢托大,先跟着皇帝动作端了茶来,一面觑着皇帝动作一面呷茶,“为两位公子持节册封也是陛下恩典,分内之事。”她年已过花甲,顶头上司又是皇帝胞兄,本部内升职是没什么希望,不过在礼部这等清水衙门里过过舒坦日子罢了,册封使臣惯例能得些赏赐,挣挣面子,也好荫泽家中后辈。

至于一旁的冯玉章又不同。他本是先皇后胞弟,又早嫁在张家,次女又被定安侯府求了去,虽还是壮年,却也不过在些清闲职位上打转,倒是闲得慌,也不急着回官署去。

“先才见着有位姑娘在殿前等候,不知什么事呢。”冯玉章温声道,“陛下可要唤她进来。”

皇帝便望了一眼职守的宫娥。

“是如期姐姐。”

“叫她进来吧。”

如期便抱了一株寒兰进来,开口便是几分笑意:“陛下,是东殿里的寒兰开了。往年总是不开花,今年不知怎的突然便结上朵儿了,奴才想着抱了来让陛下看看,也添添喜气。”

“东殿里的……?”皇帝有些迟疑,“便放去那水仙处换了吧。”她目光示意去身后不远处的高几上,“你带着人伺候着,兰花娇贵,别叫养岔了。”

她只随着如期的手转动视线,眼光凝在那几朵白花上。

“臣恭贺陛下。”江蓠先站起来,引得冯玉章也不得不跟着躬身道贺,“兰乃花中高士,今年乍开,想来是好兆头,预示着陛下将得贤才呢。”

皇帝却并没显出多少喜色,不过是如常微笑,叫了平身,“但愿如此,若真有贤才降世也算是这株兰先兆之功。”

江蓠不过是顺着情势说些好话罢了,没想到皇帝似乎并不如何相信,也只有顺着应和几句坐回来用茶,不多时便告了退。

“如期,你去送送江尚书。”

冯玉章本想跟着江蓠一道告辞退下,没想着皇帝只要如期去送江蓠,一下只有行了礼,等着皇帝发话。

“品华留下同朕叙叙话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虽论起来冯玉章同皇帝既是内弟又是表妹婿,其实满打满算倒没见过几面。尤其是冯玉山提过选秀一事后便越发地为着避嫌没召见过。这一回燕王提了任他做册封使,才算是除朝会外难得的召见。

他同他胞兄很有些相似。尤其是侧颜时的眉弓,微微压在榛色眼珠上,映着向上翘起的睫毛投下的那点子浅淡怅色,几乎是一模一样。

若那时顺着他长兄意思纳了他入宫,只怕比之今日崇光有过之无不及吧。

如此看来,大约还是不纳的好。

“听闻你家次女同定安侯世子定了亲,朕还没贺过。”皇帝叫人给他换了一盏茶,将凉了的撤下去,又上了一碟糕点,“倒不知你爱喝什么茶,朕叫人上了来。”

“陛下好意臣心领了,这君山银针便很好。”他赶忙起身来谢恩,“不必劳烦姑娘们。”

“你也太拘谨了些。”皇帝先端了盖碗,“论起来你是朕内弟,原不必如此疏离的。”若非为了当年旧事,也不至于真便领着闲职在朝里蹉跎。

“陛下关爱乃臣之幸,只是君臣有别,臣不可失了礼数,越了尊卑。”

比他长兄懂事许多。

皇帝只笑,“换盏茶罢了,算不上逾矩。”她手中茶盏落到案上轻轻一响,“不必顾虑太多。青妹如今提了太常寺少卿,便只有委屈你任闲职了。”

冯玉章不禁心里苦笑。当年若非长兄起了送人进宫的心思惹天子动怒,如今冯氏也不至于除了若真全是闲职,和阿青哪有什么关系。长兄年轻时因着先皇后的缘故不得重用,待先皇后一朝身故,竟还是为了他不得用,也不知他心中如何苦闷,一着错,满盘输。?“陛下爱重,何谈委屈。”冯玉章温声回了话来,“家中亲眷总需人顾着,阿青寺中事务繁杂些,正好臣是闲职,便可多顾着家中了。小九虽已定了亲,后头还有个小十叁,正是顽劣年纪,还需臣多管教些。”

皇帝打量他神色,眼波柔和,嘴角含笑,看来京中所言不假,张家叁房两人琴瑟和鸣,乃是少有的良配。“你们家中和睦,朕看了也顺心。这桩婚虽是朕赐的,到底也怕错配了鸳鸯,如今看来,也不算错配。”

“陛下金口玉言的恩典,自然是好的。”冯玉章低了头去谢恩,“寻常人家,不过柴米油盐之事,用心经营,总会好的。”

哪比得上天家牵扯。

皇帝哪有听不出的,也只有扶了人起来,陪了笑去,“你们二人齐家有术,朕是不如了。”

“陛下谬赞。”冯玉章微微避过了这一扶,“陛下九五之尊,目之所及非方寸之间,这些琐碎事务都该侍君公子们担待的。”

“只怕担得多了,多思多虑,也不好。”皇帝随口回道,正想再接着说什么,便见着一个小宫娥跌跌撞撞跑进来,还举着一封雉羽信,“陛下,是、是灏州军报!”

腊月初十。

灏州被围,粮草军械告急。刺史杨九辞坚守城上,但不知还能保几日。跟着军报后头的便是她自己的请罪折子,收的几个蛮子奴儿里混进一个细作,泄露了城中境况,错失先机,按律当斩。

“杨刺史已将那几个奴儿首级悬于城上了……陛下……”长安一边念着折子一面去窥皇帝神色。接了军报后皇帝便紧着先送走了冯玉章,赶紧便着人出宫去请梁国公入宫,并兵部户部两位尚书,太仆寺卿等人。

“杨九辞不就那么点毛病,先叫她守着,事情了了再一并清算。守住了朕不用她那颗漂亮的脑袋,守不住她的脑袋也轮不到朕去摘。”皇帝一面地对着地形图,“她这般放肆还不是朕惯的,这些年多少御史弹劾她都只是敲打,没叫查办。”

于是便正好在此处栽了。

“梁国公还没到?”

“法兰切斯卡大人已去了些时候了,想来很快就能……”长安正说着,往外头一看,已然是赵殷带着一阵寒气进了殿,斗篷观音兜子一系物事也来不及脱,风毛上还沾着细雪,“到了到了,赵大人,陛下等多时了……!”

赵殷身后的法兰切斯卡冲长安打了个手势,和他换了,留着自个儿在内殿候着,长安先退下去备茶上点心,又是将旁人都摒退了去。

“别跪了。”皇帝有些急躁起来,说话也便没了架子,没等赵殷躬下身子便将人扶了起来,几乎是扯到了舆图跟前儿,“军情要紧。”

灏州毕竟是上次御驾亲征时才打下来的,才不过十年,城池还不牢固,许多城民还向着漠北王廷,要说守住实在没那么容易。

杨九辞此番怕是皇帝不斩也要丢了脑袋。

“陛下,杨刺史用兵奇诡,守城不是她长处。”赵殷看皇帝有些不稳,便刻意放慢了话头来,“定远军主力虽在幽云一带,但灏州东南方向也有人马驻守可以回援,灏州虽弱,以杨刺史的魄力,十日内定然无碍。”

若只是用兵之处,自然如此。杨九辞善奇袭,只要有人回援驻守,必能驱了鞑子去。

“朕只怕,灏州归顺不久,民风向胡,杨刺史背后遭袭。灏州无险可守,如若杨九辞守不住,届时便只能放弃州府,退守咸平到崇宁一线的落羚谷……”再往后就是幽州地界,过了幽州便再无可守之地。

舆图只无声地挂在前头,山川地形一览无余。

“陛下。”

过了半刻,梁国公才出声,“陛下,不可。”

“……嗤,”皇帝不由得发出一声笑来,“殷哥,朕还没说呢。”他倒已想着了。

“到底北境是陛下亲自打下来的,臣无法不知。”赵殷也被皇帝引得有了几分笑意,“只是如今年节底下,陛下骤然亲征只怕朝野不安,还是让臣去吧。”

“丰实,你这会儿又不怕功高震主了?”皇帝故意挑起来,“崇光才封了世君,你这般去了又怎么说?”

他倒是没想到皇帝会来这一出,只得老老实实跪了,“北境安定比臣身家更重,连沙几人到底经验不足,臣去了稳当些。”

“好啦,朕不过是随口说笑,你要请命,朕哪会猜忌的。”她扶了人起来,“你便领兵去了也要时日,朕已先叫人传令定远军回援灏州了,幽州云州的驻军暂按兵不动,先叫户部筹了钱粮,兵部计了人数火器再谈后续。朕已着人去宣了,约莫再有片刻就该到。”

年节下正是清算之时,本就多事,偏生还出这一下。皇帝忍不住敲了敲鞋尖,按理王廷才推了新汗不过一年,前头刺杀又没成,不该如此急躁才是。

“法兰切斯卡,你去叫鸿胪寺卿来。冯若真腿脚不太好,你驾个车去接。”

这亲卫倒没说什么,接了令就飞出去了,倒是后头赶紧地又是小黄门引了户部兵部两位尚书进来,一到了殿里又是一番见礼。皇帝看着不耐,赶忙地叫了起,开口便是一句:“如今京中库房火药几何?”

“陛下,神机营常驻兵力不过叁千,火药虽足,只怕年节下运力缺乏,要送往灏州得需一月有余。”

“粮草呢?”

“自前两年大宗税赋改了白银收缴,粮草便以各州常平仓储备为主,现下筹集来怕也需十数日,南道漕运更需二十日至月余不等。”

“朕晓得了,先筹了来,神机营便拨两千,丰实你带着先往救援,待翻过了年,朕再发兵。”

两个尚书对视了一眼,不敢多言,只得躬身应了令,又报起旁的事来。

到底年节底下,帮闲之类难征。若要送了粮食火器到边境,怕是比平日里成本更多些,国库虽丰盈,到底不可肆意挥霍。

说到底,约莫对方就是瞧准了年节下难以为继才奔袭灏州的。

幸而今年风调雨顺,冬日里雨雪丰足,看来来年也是个丰年,略拖一拖还不至于耗空家底。

“陛下。”

皇帝手里不自觉盘起珠子来,红玛瑙的串子一下下滚过虎口,碰出轻响,“先头漠北那边可有什么表示?”

“对方收了东西便按时启程了,倒不见有什么反应。”冯若真躬身道,“只是如此平静,反倒不妥。”

“朕还当你一向性子软和,说说看如何不妥?”

冯若真拱了手,这才直了腰道:“那日秋狩行刺,以那刺青同弯刀自然是王廷主使。只是王廷派系林立,若非新汗王手下势力,必然急于撇清关系的。如此平静受了礼,反倒是并不在意我朝态度,自然是要开战。”

“是啊,偏生拖了这半年,连朕都放松了。”皇帝不禁苦笑,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,带得白玉珠耳坠也轻轻晃动,“大约就是等着这一刻。”

前头两批人都退下去了,只有殿内只剩下冯若真同皇帝两人,一下静寂下来,竟还能隐约分辨出呼吸声。

“臣以为,陛下,臣以为,此次虽灏州需援,到底漠北劫掠我朝不过为粮草布匹等物,倒不如打退后再行安抚……”

到底还是性子和顺了些,虽很有些海源冯氏一脉相承的温雅,放在鸿胪寺卿的位置上却还需得些历练。

“安抚怕是安抚不了了,”皇帝打断了她,却是在笑,“但总有些人比起出人马劫掠更想平白得了这些,备了总还是能用上。”

雪不大,却断断续续落了大半日。今日这书房里一批批的朝臣来来往往,竟是只有外头的雪一直没停。

皇帝亲自给寒兰洒了些水,玉白的小花缀在绿而直的茎叶上,很有些清冷之意。

早前来请旨的司寝打量着皇帝神色不豫,没敢多留,见着天子挥手叫他下去便赶紧着退了,而今殿内伺候的不敢懈怠,竟是还留着灯,只怕什么时候皇帝要茶水点心的。

见着他们都是一副泥胎木偶的样子,皇帝也不由松了神色:“你们先下去吧,留两个人在外头候着就是了。”

“你折子不是都批完了,还不睡啊?”法兰切斯卡看她这么说,便顺势撩了帘子进来,“不是都安排好了?”

“你去睡就是,我有点不想睡。”皇帝也依着窗边罗汉床坐下来,叫人上了一盏新茶,又亲自给炉子里加了一块香饼,“今儿见的人太多了,总得缓一缓。”她想了想又笑,“其实折子也还没批完,还剩了些要看,不过是先偷会子闲罢了。”

下着小雪,里里外外都安静得很。廊下只留了几盏琉璃宫灯,赭黄的微光飘摇在院子里,只能照亮外头清扫出来的青石板道和一小片雪地。

“行吧,你说什么就是什么,我先去睡了啊。”妖精站起来,走了几步忽而又回过头,“我跟你说啊,有些事情想多了不好,对脑子不好,早点儿睡是正事儿。”

“嘁,知道啦……”皇帝无奈,只笑,自取了堆着的折子去看,“要人的时候我再叫你。”

殿内终于又静下来。

手上的折子是前日里弘文馆送来的盘点折子,无非是点校了哪些典籍,又归档了哪些内史之类,放一放也无妨。不过年节下事情多,加之从二十八起满朝封笔直至过了上元,还是先处理了,后头也能闲上些时日。

更别提如今灏州才是重头,若一直放下去只怕后头事务繁杂越积越多。

皇帝轻轻叹了口气,习惯性地去取了笔蘸墨,才想起来先头搁了笔有一阵,里头伺候的都被打发出去了,这会子砚台还是干的,一时又不禁无奈。

正想叫人,却听见几滴水声,接着便是墨条划过瓷砚的细密沙沙声响,“陛下便是想独处,也该叫个伺候笔墨的进来才是。”一片浅淡的白飘过端砚,从里头伸出一截修匀的皓白腕子,捏着赤红的朱砂,“这般无人在旁,总是不便。”

他一边研了些墨汁,见着砚台底上铺满了,便又去理桌案上的折子,“虽说政务不可懈怠,到底陛下身体更重要些,军国大事固然不可废,这些请安折子便放一放吧,什么时候看都不妨事的。”原本堆积的折子教他一理,便自然归出了几堆,才发现原来没什么紧急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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